“它……它在……”

寧玥瀅臉上露出了猶豫。

“在哪裏？”碎遲鏡左眼很冷。

說話語氣，帶著威脅的氣息。

“北遙峰。”猶豫之後，她緩緩說出了三個字。

碎遲鏡冷冷地瞧著她，幽面在北遙峰她的住宅找了一遍又一遍，卻都沒有找到，她竟說在北遙峰，難以令他相信：“北遙峰的什麽地方？”

寧玥瀅道：“說了你們也不可能知道的地方。”

碎遲鏡道：“哦？倒說來看看。”

寧玥瀅道：“我已經把該說的都說了，有本事你們就自己上北遙峰拿，反正不在我身上。”

焚遙門共有五大峰，每峰首座的實力都是當世頂尖的存在，五人若是合力，天下恐怕難以有敵手；若是一對一的對決，碎遲鏡倒是不懼。

閻屹梟雖是焚遙門曾經的大弟子，如今離開焚遙門多年，而且放棄了焚遙門的那套功法，重新修煉，不見得就能與焚遙門的那五人一戰。

所以，對焚遙門，碎遲鏡多少還是有些忌憚。

這可是當今天下的第一大門派！

此外，幽面一直在北遙峰潛伏，也是始終沒有摸到那部古籍的線索。

只是，《冰寒玄機陌》既不在她身上，如果又不在北遙峰，那會在哪裏？

她應該沒有將它從山上帶下來。

那麽，很可能就是在北遙峰上。

碎遲鏡姑且相信了她的話，但他要的是具體的地點，而非這般模糊的答案，道：“本尊要的是具體的位置，別想這樣蒙混過關，說！”

一個“說”字，滿滿的命令意味。

寧玥瀅道：“如果你讓上官逍漠與徐然安全地離開這裏，我就告訴你。”

“你沒跟本尊談條件的資格。”碎遲鏡冷冷道。

“好，那我就什麽也不說。”寧玥瀅犟著性子。

“是麽？”碎遲鏡眼裏光芒冷厲，“本尊會讓你老實說出來的！”

剎那間，一個黑影閃過。

一只手，突如其來地扼在了上官逍漠的脖子上，碎遲鏡的速度，快得驚人。

“不說是吧，他的性命可掌握在你的選擇中。”碎遲鏡側眼冷冷地瞥著寧玥瀅。

“你！”寧玥瀅一臉驚惶。

上官逍漠想要掙紮，根本動也動不了，而且氣管被扼，呼吸困難，臉色霎時間變得蒼白了。

“說！”碎遲鏡命令道。

徐然抓住手中的鐵刀，想要動手，碎遲鏡一眼瞪來，道：“你一動，本尊就讓他變成屍體。”

徐然停了下來，面色沈默。

寧玥瀅眼裏滿是焦急，滿是愁傷，都是自己，牽連了少城主，讓他遭受這本不該遭受的罪。

“說不說？”

耳邊，蕩響著那冷厲的聲音。

“好，我……我說……”寧玥瀅看到上官逍漠一臉的蒼白，心中難受，他不應該因自己而遭罪。

遠處，韓墨與閻、高二人站立在一塊石頭上，目光一刻也沒有離開這邊。

冷風撲來，吹動他們的衣衫。

“《冰寒玄機陌》到底在哪裏？”碎遲鏡逼問。

“它在……北遙峰的……”

後面的話，她確實已經說出了口，然而，卻被突然的一陣狂吼掩蓋了。

那是一陣震耳欲聾的狂吼！

碎遲鏡大為吃驚，回頭一看，只見那龐大的軀體正在仰天狂吼，無盡的月光如流星一般從天上飛落下來，劃出一條條長長的光線，朝著地面急落而至。

糟糕，煞噬帝失控了！

碎遲鏡閃過這個念頭。

轟、轟、轟……！！！

剎那之間，光輝墜落，地面遍處“開花”，巨鳴響徹雲霄，掀起數丈高的滾滾濃煙，場面甚是壯觀。

大地，連帶著劇烈震蕩。

寧玥瀅猛覺腳下一空，像是踏空了一樣，來不及反應，便已極速往下墜了下去。

耳邊，一陣巨大的轟鳴。

我，怎麽了？

雖聽到不斷炸響的轟鳴此起彼伏、延綿不絕，忽然間，她卻覺得格外的寧靜，那是一片來自內心的寧靜。她閉著眼，任憑身體下落，墜往那無際的深淵。那些轟鳴，漸漸遠去，在耳邊消失，取而代之的是一陣風的呼嘯聲。

這樣的墜落，依然在持續。

像是永遠也不會有底一樣。

……

地面上的遠處，黑夜中，走出了一個人影，那是個十一二歲的男孩，一身黑衣，腰間別著一對帶有鐵鏈的銀鉞，面上毫無表情。他站在一塊高高的巖石上，遙望著眼前的這般盛景：漫空光線，急墜而落，在地面炸開，轟隆隆響；塵煙滾起，如浪如潮，波瀾壯闊，遮空蔽月。

他望著，卻是一點反應也沒有。

許久之後，一切平靜了下來，塵煙散去，本來的廢墟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圓坑，深深地往下陷去，還有一縷縷的灰煙從中緩緩地升騰起來。

他在石塊上一動不動地佇立了良久，像是一尊默然無語的塑像，既沒有表情，也沒有聲息。

終於，他轉過了身去，提步離開，頭也不回。

然後，在月下的陰影裏消失。

……

她還在下落。

很久很久之後，終於停了下來。

她感覺到身下壓著什麽東西，一時卻起不來，眼睛也睜不開。

就這樣，靜靜地躺著，躺著……

她聽到了心跳，卻不是自己的心跳，從她身下傳來，一起一伏，有序不亂。隱約中，一股暖意傳來，她伏在那股暖意上，很是舒適，竟不想動彈。好想，就這樣子，永遠地安靜下去。

她像只乖巧的貓咪，蜷縮著身子，睡在那裏。

忽然間，耳邊，響起了一聲輕微的呻吟。她怔了一下，以為是幻聽，但之後又是一聲，驚詫之下，她緩緩睜開了眼，一片昏暗映入眼簾，空氣中飄蕩著發光的粒子，卻是微小的塵埃。

她驚“咦”了一聲：這是哪裏？

她坐了起來，四面尋望，竟是一片昏沈沈的暗，飄蕩著無數發光的粒子，若不是這些粒子，只怕周遭會是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了。

這樣的暗，毫無邊際。

不論前後左右，都是不見盡頭。

然後，她想起了那聲呻吟，低頭一看，只見一個人躺在自己身下，而自己正壓在他的上邊，登時嚇得跳了起來，閃過了一邊：是……誰？

定睛一看，又是一驚——是他？

她傻傻地望著那個人——徐然！

徐然緩緩坐了起來，嘴角流著血，卻不去理會寧玥瀅，而是開始四處尋望，像是在尋找著什麽東西。

寧玥瀅知道，他在找那柄鐵刀。

“吶，你的刀。”寧玥瀅替他找到了刀，就落在附近不遠處，拾起來交給他。

她感覺有點慚愧，要不是因為這個“肉墊”，現在的自己只怕已經摔得頭破血流了吧？

徐然接過刀，伸手在刀口摸了一下，然後歪歪斜斜地站起身來。

顯然，他摔得不輕。

何況還被後落下的她壓了一下。

“你……還好吧？”寧玥瀅愧疚、擔心地望著他。

“死不了。”徐然輕描淡寫地道。

他開始走動，東張西望一番，點點光粒漂浮在空氣中，像是一只只螢火蟲，映照著這個昏暗的世界。上不見頂，四方也不見邊際，這究竟是什麽地方？回想著之前發生的事情，他在心裏推測：這裏，很可能就是寂域的地下空間。

寧玥瀅跟在他的身後，找著離開這裏的出路。

這個空間，真是浩大。

走了很久很久，好像卻一直是在原地，周邊的情境沒有任何變化，光粒點點，昏沈無際。真是個古怪的地方，寧玥瀅在心中嘆了一下。他們又走了一段時間，處境依然沒有任何改變。

咕嚕……

忽然，寧玥瀅肚子叫了一聲。

好吧，餓了。

她摸了摸肚子，心道：也不知道他餓了沒有？

這個地方，如果走不出去，只怕會被活活餓死的。想到這裏，她不禁有些害怕，寧願自殺，也不要被餓死，那樣的折磨，不用想就知道。

徐然揮動手中的鐵刀，對著上空，連劈了數十下，淩厲的刀氣飛出，卻消失在了那遙遠的“天際”，沒有半點回應，也沒有引起周邊的變化。

他又試了幾下，對的是四面。

仍舊是沒有任何效果。

寧玥瀅怕他這樣會消耗掉過多的體力，勸道：“徐公子，還是歇歇一下吧，不然……”

後面要說的話，她吞了回去。

徐然並沒有看她，仍在研究著周邊的情況，道：“無法離開這裏，體力遲早都會耗盡。”

她低低地“哦”了一聲，四面看了幾眼，忽然想起了上官逍漠，也不知他現在怎樣了，是否也在這個地方，眉間霎時愁上加愁起來。

穿越昏暗，迎來的仍是昏暗。

也不知走了多久、多遠，徐然忽然停了下來，寧玥瀅這才發現前方佇立著一塊高大的石碑，有三個人那麽高，上面空空如也，一片空蕩。

寧玥瀅道：“這麽大的一塊石碑，怎麽會沒字？太可惜了。”

徐然道：“這石碑顯然是天然的，所以沒字。”

寧玥瀅眸裏閃過一道明亮的光芒，道：“既然是天然的，要不，你給它題幾個字吧，怎樣？”

徐然驚訝道：“我？”

寧玥瀅道：“當然是你啊，你不是有刀嘛。”

徐然猶豫了一下，道：“你想要題什麽字？”

“這個嘛，我得好好想一下。”寧玥瀅來了興趣，也算是在無聊中找點樂子，添些色彩。

她在徐然面前來回走了幾步，一副沈思狀，忽然擡頭望他，道：“你也幫我想想嘛。”

“我不知道題什麽字。”

徐然果斷地搖了搖頭。

寧玥瀅在心中冷冷地哼了一聲，想想也是，讓他想還不如自己想呢，於是又開始冥思起來。

忽然間，一個念頭閃過。

她的眸子亮了起來，叫道：“有了！”

徐然默默地註視著她，卻不問，等她說出來。

見徐然不問，寧玥瀅不禁在心裏嘆一聲：他怎就不問呢？自己說出來，就沒什麽意思了。既然你不問，我就不說，哼！她面對著石碑，心中莫名其妙地生出了一股氣，一句話也不說。

徐然這就搞不懂她了，見她背對著自己，剛剛還說“有了”，轉瞬卻一副不想說話的樣子，實在不能理解。

他默然了一會，終於還是問了：

“是不是想到什麽要題的字了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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